青春——一杯辛辣的蜂蜜水

作者: Clara

“没有靠近过她座位,怎么挑香水“

我的青春期,它犹如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清透中沉浮着绵连的浑浊,甘甜与酸涩相互捉迷藏。它总是甘甜又温和,却也总有蜜的辛辣。不知是从哪一天起:我脱离了“儿童”身份的那一刻,就如同一勺浑浊腻味的蜜淋入了我白开水一般的世界。从那之后,我用了好些年的时间使澄黄的蜜与清澈的水交融,这过程翻来覆去,杂乱无章。不断到来的光阴在我的内心世界不断筑成堡垒和高塔,又不断坍塌着——周而复始,如同蜜丝在水中翻涌冲撞。不知在未来的哪一天,它在我心底留下一层淡淡的沉淀,一切又归于原本。我无时无刻不体会着它的迷蒙,它却又作为最透彻的介质,将刺眼的光束柔和成朦胧的光晕。

正如我多数朋友的评价,我如今是一个很外向、表现想法很强的人。我喜欢将自我向外延伸,去体会这个空旷的世界,和其他人、其他事物产生关联。我的青春并非一开始就是这般的。它经历过无数剧烈和微妙的变化才呈现出了今天的我。如今我具备了将这一切用文字表达出来的能力,我想通过一篇文章的方式将我轰烈、冗长的青春期展开在他人面前,也是送给自己的一件礼物。

我的整个青春期都由一个词贯通而来:认同追求他人的肯定,追求自身的安心,如同夏蝉随荫栖,污泥随河流。这是一种对青少年来说非常自然与普遍的诉求,例如所谓的“跟风”就是追求认同的产物。但这件事在我身上,似乎有些钻牛角尖了。它本该是一颗温顺的绿芽,却在几经风暴后成为了我心中密布的荆棘。

这根刺的生长起始于2020年的夏天,恰好是四年前的现在。

那时的我11岁,对于“美”的追求泛泛停留在那年烂大街的格裙和“大肠发圈”上。我不懂得什么是瘦,什么是高挑,什么是个性。但就在这样的状态下,我遇到了青春期中第一条不那么平坦的分岔路:他人的评价。在我当时的认知中,腿是否细,脸是否小,这是跟我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直到有一天我也陷入了这样的标准当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我对“他人的认同”这座金山的渴望。男生们,甚至是同性,会用你瘦不瘦,白不白来划分对待你的态度。对于那些瘦瘦的,高高的女孩,11、12岁的大家会把她们归于一个和普通女孩不一样的区域。显然,我能把这件事归为“trauma”,足以说明那时半大的我并非这一标准的受益者。我小时候是一个比较“瓷实”的小孩,虽然在芭蕾舞课上也一向被“誉为”那个胖胖的女孩,但我只是觉得好玩,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负面情绪。直到在学校这个大染缸中,我不细的小腿和厚厚的背让我被排除在“那群女孩”之外,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一向沾沾自喜的特点貌似是件坏事。如今,在我走访了几个朋友之后,我才意识到,许多女孩子青春期的第一课,都是察觉到自己的不完美。

对于那段时间的细节,我不能记得每一件,但我记得被当众唤为“大象腿”和“猪”时的无地自容,记得被同龄异性区别对待时那种怪怪的感觉,我如今也无法准确的描述出来,大致类似于: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却也无法指责他们不公。最记忆犹新的一件,有个男生一脸认真地问我为什么不去抽脂,我甚至不知道是该反驳他“抽脂有生命危险”还是“凭什么女生不够瘦就要上手术台”,只得回应他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此外的,当初我刚刚进入初中,小学的课程过于简单我才得以进入点招班,实际上,我的状态和学习能力那时是大不如身边的同学的,所以我的成绩那时也并不优秀,这使得我又失去了一个让他人喜欢上我的“得分点”。具体的事,一个与舞台相关的活动,貌似是主持之类的。当时的老师在全班面前推荐我,得到的是一片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啊???”。我不知道是12岁的孩子不懂得掩饰情绪还是我的“不出众”使我根本不被他们当做一个值得被顾虑感受的同学看待。后来的两年,优秀和漂亮,一直是我初中时期怎么也翻越不过的两座大山,即使偶尔获得来自他人出于“客气”的正面反馈,也如同清水进墨瓶,并不足以让我放下习惯性的自我偏激。其实并不能说是大山,更像是反反复复的鬼打墙。我并不是钻牛角尖非让别人承认那时的我所谓好看漂亮美或是什么的,这叫自欺欺人,我其实很清楚。只是我当时整个人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拧巴”主导着大半的情绪和精力,把我在集体生活中一切的吃瘪都归因于“不够漂亮”,让我在他人眼中看着跟走火入魔了一样,见到个人就开始盘算着怎么知晓对方对我的评价。当然,我也经历过几个女生当面莫名其妙夸我一嘴然后走出三五米后爆发出笑声。最吓人的是,当我公然表现出对那群人的厌恶,还会被指责上一句不合群。这像是一颗种子,生根发芽,把我和他人交往时的思维定了型,让我如今依旧下意识把自己放在被嘲笑被议论的位置上。交到一群朋友,第一件事先纠结一下人家有没有真正接纳我,怎么看我怎么想我。

到了后来,我开始接触社交媒体。仍旧,既然我把它写在这里了,说明它更加不算什么好事。我青春期真正意义上最“要命”的一件事也是发生在这一年。如果说我之前接触的都是暗戳戳的偏见,我还得已在我原本习惯的生活节奏当中继续维持自身的平衡,不闹得“非怎么怎么样不可”,那么这件事便是将我推上“节食”这条道路的转向灯。那时在同龄人中比较火爆的“tape匿名提问箱”,相信很多同学都接触过,我也不例外。我原本以为我也只会收到一些来源于好朋友的玩笑话,比如什么“猜猜我是谁”、“我暗恋你很久了”这种的。但是谁能想到呢,我还是在屏幕上看到了无孔不入的——“你真觉得自己很好看?”“你好胖”“别装”。我甚至不纠结是谁发来的,也不在乎ta是否真心,只是意识到当下的我似乎无论何时何地都无法摆脱这些话和那些事。ta说的应该没错吧,我不知道,总之这些话从那之后拴在我的神经上,时不时就一紧一紧搞得我头痛,这篇文章之前我没和任何人谈起过这件事。

从八年级的那个寒假开始,正值疫情,那是23年的头冬。我当时在备忘录里每天记录我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体重多少哪里粗了哪里细了,真当是…想不起合适的词。那段时间,我一看到食物就莫名其妙开始易燃易爆炸,家长每一声日常地询问我“吃什么”都让我跑回房间给我的枕头一顿胖揍,好像这句稀松平常的话打破了我心里的什么东西。这段时光并不以释怀和想通而告终,而是以我的体重从57kg掉到49kg而告终。甚至现在我还经常有意识的少吃两口、不吃甜的、不吃炸碳水、这顿不吃了吧……类似的高频率想法,这说明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我还会再次对自己施加这个过程。暂时的瘦下来只能说治标不治本,淡化了需求而已,实际上我还是把“节食”当作雨天的伞,夏天的西瓜和中午的咖啡:不需要的时候还好,一旦有了需求那是万万不可没有的。

如今倒是瘦下来了,又如何呢?我有时甚至会去比较我和别人朋友圈赞数的多少,看到大家青睐什么东西我立马要买到或抢到;有时候天冷浮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会急匆匆的给自己饿上两顿。才不是单纯想瘦呢,回归到主题,我希望被大家喜欢,我极度向往集体中那个被大家欣赏和重视的位置。它成为了一种执念,因为我从未体会过,它的拥有者却永远让我羡慕着,追逐着。它于我而言,像是圣诞夜橱窗里精美的蛋糕,而我是那个手上差了一美元的小女孩。现在来到了高中,显然身边已然没有那种胖瘦定尊卑的风气了,但我对“受欢迎”这件事的执念大抵会一直一直跟着我。

到了高中之后,来到了现在的班级和环境,我脱离了原本那个容纳了我所有“老故事”的废品站。像热带鱼跳出鱼缸回到大海,像一场暴风雨后潮湿的泥土和青草。但审视我的内心,这些不被接纳、不被重视的经历留给我的印记一直在那,甚至主导了我现在许多下意识的行为和想法。我知道我现在看起来并不像一个自卑的女生,是在这个班级得到了足够的温暖与爱的结果,也是我学会脱敏和审视自身的结果。我很善良,我很乐观,我多才多艺,我有漂亮的衣服和东西,我很会表达自己,我很独特,我现在有很多好朋友,我有爱我的大家……我想我的这杯蜂蜜水已经平静如初。

“就算上帝喜欢的女孩不像我,我也不会难过,因为我始终遵从着自己的内心,我真诚地爱过,也热烈地活过,我坚定勇敢,光明磊落。”——独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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